帝都三月,春寒料峭。

    已是黄昏时分,暮色沉沉,远方的天空渐渐被一片浓云吞噬,酝酿着一场春雨。

    皇宫一隅,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屋檐下,每一个四角宫灯上面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,在萧瑟的冷风里显得格外诡异。

    廊下灯影重重,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由远及近。

    那人面色沉重,行色匆匆,身上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暗红色喜袍,被风扬起衣摆,金丝编织的花纹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他疾步走在前面,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黄门,手里拖着一件白色狐皮大氅,一路小跑,气喘吁吁。

    忽然,前面的那人脚步一滞,小黄门收势不住,一头撞在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上,鼻头一酸,眼泪当即就喷了出来。

    金宝顾不得鼻子痛,砰地一声跪下,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,“侯爷饶命,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。”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那人回身,喉咙里仿佛藏着生锈的齿轮,嗓音沙哑低沉,令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金宝战战兢兢起身,迅速打量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迷离的灯影下,只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,约莫三十多岁,但两鬓已经斑白如霜。平素冷白色调的皮肤,此时染上一片不健康的潮红。

    病态中的睡凤眼没有往日凌厉的气势,眼尾微微下垂,睫羽投下芒草般的阴影,笼罩在黑沉沉的瞳孔上,平添了几分清冷寒凉。

    自打去年秋闱回来,侯爷大病一场。病去如抽丝,不止人清减了不少,还隔三差五的感染风寒,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“咳咳。”

    几声咳嗽,拉回了金宝的思绪,他犹豫着提议道:“侯爷,奴才还是去把何太医叫来给您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面前之人只是随意摆了摆手,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困乏,有气无力地说:“不碍事,许是方才走的急,吸了口冷风。太后那边恐怕等得急了,去备轿辇吧。”

    金宝瞧着自家侯爷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,小心脏扑通扑通的。但也知晓,侯爷的决定旁人无法置喙,得了令,便慌张的往外跑。

    刚走出几步,脚步突然停下,在脑袋上拍了一下,又折了回来,将狐皮大氅披在了侯爷的肩上。